我國進入低生育 全面放開二胎紅利15年后方顯現(xiàn)

“我不能再等了。”有一個10歲女兒的“70后”媽媽崔麗(化名)說。

因為工作原因，2010年崔麗全家從北京搬到了南昌，環(huán)境陡變，5歲的孩子不愿去幼兒園，看著孤單的孩子，崔麗決定再生一個孩子陪她。

但現(xiàn)實是，崔麗和愛人都不是獨生子女，這意味著他們不能合法生育二胎。“我愛人在一家央企工作，超生可能會讓他丟掉工作，也會讓我和第二個孩子不能在北京落戶。”崔麗說。

一些朋友選擇了闖紅線，“但那些高齡產婦惶惶不可終日，有的不敢去醫(yī)院做產檢，有的因為心理壓力太大而流產。”她說。

崔麗一直等著政策落地，她只在2014年等來了“單獨二孩”政策，但這對她來說還不夠。女兒的一句話再次刺痛了她：“媽媽我已經(jīng)10歲了，你再不給我生弟弟妹妹，我就長大了”。

對于這些迫切需要生育二胎的需求，國家衛(wèi)計委顯然已經(jīng)關注到。

在2015年7月10日的國家衛(wèi)計委例行新聞發(fā)布會上，國家衛(wèi)計委計劃生育基層指導司司長楊文莊回答全面放開二胎問題時表示，“我們現(xiàn)在正在按中央的要求抓緊推進有關工作”。

有媒體報道，有關部門正在研究全面放開二胎，該事項有望成為“十三五”規(guī)劃重要議題。

據(jù)21世紀經(jīng)濟報道獲悉，包括中國社科院人口與勞動經(jīng)濟研究所在內的多家機構，圍繞我國未來人口變化做了一系列測算，這些預測報告已經(jīng)呈遞給決策層，作為制定“十三五”人口規(guī)劃的背景參考。

作為一項政策，全面放開二胎政策的時間節(jié)點將會影響中國新生人口數(shù)量的波動，這亦是人口學家爭論的核心問題之一。

“全面放開二胎政策實施越早，新增人口釋放越多，實施得晚，人口增長勢能釋放得越少，因為一些‘70后’育齡婦女就錯過了。”北京大學社會學系教授、北京市人口學會常務理事陸杰華說。

總和生育率爭議

十八屆三中全會《決定》明確提出，“啟動實施一方是獨生子女的夫婦可生育兩個孩子的政策，逐步調整完善生育政策”，這標志著在我國實施了三十余年的計劃生育政策，迎來一輪新的完善與調整。

“在政策路徑上，‘單獨二孩’是計劃生育政策調整的一小步，全面放開二胎將意味著城市獨生子女政策的終結。”北京大學社會學系教授陸杰華告訴21世紀經(jīng)濟報道。

國家發(fā)改委2015年7月31日發(fā)布的《人口和社會發(fā)展報告2014》中寫到，我國總和生育率已下降到更替水平以下，人口生育水平進入世界低生育率國家的行列。

2000年第五次人口普查結果顯示，當時中國的總和生育率為1.22，即平均每個婦女生育1.22個孩子，而國際公認總和生育率為2.1時，才能達到人口最終停止增長，保持穩(wěn)定狀態(tài)的“更替水平”。

2010年第六次人口普查時，這一數(shù)字下降為1.18，這比美國人口咨詢局2014 年世界人口數(shù)據(jù)表統(tǒng)計的葡萄牙、新加坡等世界最低生育率還低0.02。

“在計劃生育工作中，人口普查數(shù)據(jù)中的生育率是最重要的數(shù)據(jù)，但這兩個數(shù)據(jù)從來沒有被人口主管部門所采用。”上海社會科學院經(jīng)濟研究所研究員梁中堂說。

吉林大學人口、資源與環(huán)境研究所副教授侯力介紹，現(xiàn)有研究對上述普查數(shù)據(jù)的可靠性提出質疑，即普遍認為普查數(shù)據(jù)存在相當程度的漏報問題，因而使得由此所計算出的總和生育率要低于實際水平。

《人口和社會發(fā)展報告2014》中寫到，2012年我國總和生育率約為1.6。而以蔣正華、徐匡迪、宋健為組長的國家人口發(fā)展戰(zhàn)略組2006年完成的《國家人口發(fā)展戰(zhàn)略研究報告》則認為，其時的總和生育率為1.8。

總和生育率直接影響對全國總人口的預測，《國家人口發(fā)展戰(zhàn)略研究報告》預測2010年全國總人口將達到13.6億，原國家計生委主任張維慶則在2005年表示，到2010年我國總人口將達到13.7億。

但《中國2010年人口普查資料》顯示，2010年中國總人口僅為13.3281億人，比“十五”計劃提出的“到2010年，中國人口將控制在14億以內”超額完成了6719萬。

這是一個巨大的數(shù)字，因為近年來我國每年總人口同比只增長六七百萬，《人口和社會發(fā)展報告2014》介紹，全國2014年末比上年年末增加710萬人，全年出生人口1687萬人。

美國威斯康星大學學者、《大國空巢》作者易富賢認為，計生系統(tǒng)和人口學者，而不是統(tǒng)計部門的數(shù)據(jù)影響了國家五年規(guī)劃中的人口控制目標。“十二五”規(guī)劃亦提出，“十二五”期間，全國總人口控制在13.9億人以內。

“單獨二孩”遇冷

對總人口的預測決定了計劃生育政策如何調整和完善。2014年1月開始，全國各省陸續(xù)啟動“單獨二孩”政策。

多位人口學者向記者表示，全國符合“單獨二孩”政策的家庭有1100萬，這些家庭生育兩孩的人口勢能將在四五年內釋放。“也就是四五年后，將恢復政策之前的正常生育水平”，北京大學社會學系教授陸杰華說。

“‘單獨二孩’政策的效果并沒有預期的那么好，申請人數(shù)比預期打了一個挺大的折扣”，他說。

國家衛(wèi)計委計劃生育基層指導司司長楊文莊也在發(fā)布會上介紹，截至2015年5月底，全國有145萬對夫婦提出再生育申請，139萬多對辦理了手續(xù)。

他還介紹，截至2014年底，全國共有106.9萬對單獨夫婦申請再生育，但2014年的出生人口僅比2013年增長了47萬。

美國威斯康星大學學者易富賢認為，這多出生的47萬人與“單獨二孩”政策無關。“從懷孕到出生平均需要266天周期，也就是說，2014年底之前生出孩子的婦女需要在2014年4月9日之前就已懷孕，而在這之前全國只有9萬對單獨夫婦申請了生育，這其中還包括政策出臺前就已經(jīng)懷孕的婦女”，他說。

易富賢認為2014年比2013年多出生47萬的主要原因是，“2014年是60年一遇的‘金馬年’，很多夫婦打算在這一年生育。另一種可能是，47萬是統(tǒng)計誤差”。

易富賢告訴21世紀經(jīng)濟報道記者，“我認為2014年可能只有一兩萬因‘單獨二孩’政策而新出生的人口，2015年可能會多出生30多萬，這一政策累計只能帶來幾十萬多出生人口。”

“上海市從2008年開始推行‘雙獨二孩’政策，當時統(tǒng)計有200多萬家庭符合條件，預測會因此多出生100多萬人口。事實上此后5年只有1.5萬個家庭申請再生育，最終生下7000多人。”易富賢說。

相比于“單獨二孩”，“符合全面放開二胎政策的育齡婦女人數(shù)在5000萬以上。”陸杰華告訴記者。

在2014年3月的一篇論文中，中國人民大學社會與人口學院教授翟振武依據(jù)2005年全國1%人口抽樣調查數(shù)據(jù)，估算出如果在2012年全面放開二胎，全國有1.52億育齡婦女符合條件。

翟振武分別按照65%和70%的生育意愿，得出如2012年全面放開二胎，此后將會多出生9858萬或1.06億人。翟振武以“全面放開二胎目前比較敏感”為由婉拒了記者的采訪。

但翟振武在這篇論文中介紹，“假若推遲政策調整的時間，那么政策影響的后果與2012年立即放開相比將發(fā)生明顯變化”。此外他還認為，“在‘單獨’二孩政策已經(jīng)實施的前提下，如果再全面放開二孩生育政策，其累積勢能將比在2012年全面放開二孩政策小很多”。

“全面放開二孩后，開始可能會有一些出生堆積，但只會在個別年份，不會持續(xù)很長時間，我估計人口勢能會在三四年內釋放。”北京大學社會學系教授陸杰華說。

復旦大學社會發(fā)展與公共政策學院教授任遠也認為，對于生育政策調整帶來的生育反彈實際上不必過分擔憂，值得擔憂的倒是，即使放開生育控制，婦女的終身生育率水平仍然可能低于更替水平。

“如果全面放開二胎沒有產生人口堆積，那說明這項政策就沒有意義了，這會對經(jīng)濟、社會長遠發(fā)展不利。”陸杰華說。

標簽：